100%

第七十九回 穿云关四将被擒

  诗曰:

 

  一关已过一关逢,法宝多端势更凶。

 

  法戒引魂成往事,龙安酥骨又来讧。

 

  几多险处仍须吉,若许能时总是空。

 

  堪笑徐芳徒逆命,枉劳心思竟何从!

 

  话说徐盖当晚默默退归后堂。不题。只见次日王豹也不来见主将,竟领兵出关,往周营搦战。报马报入中军。子牙问:“谁人见阵走一遭?”哪吒应曰:“我愿往。”子牙许之。哪吒登风火轮,提火尖枪,奔出营来。王豹见一将登风火轮而来,忙问曰:“来者莫非哪吒么?”哪吒答曰:“然也。”摇枪就刺。王豹的画戟急架忙迎。王豹知哪吒是阐教门下,自思:“打人不过先下手。”正战间,发一劈面雷来打哪吒。不知这雷只好伤别人;哪吒乃是莲花化身之客,他见雷声至,火焰来,把风火轮一登,轮起空中,雷发无功。哪吒祭起乾坤圈去,正中王豹顶门,打昏落马;哪吒复一枪刺死;枭了首级,号令回营,来见子牙。备言前事。子牙大喜。且说徐盖闻报王豹阵亡,暗思:“二将不知时务,自讨杀身之祸。不若差官纳降,以免生民涂炭。”正忧疑之际,忽报:“有一陀头来见。”徐盖命:“请来。”道人进府,至殿前打稽首曰:“徐将军,贫道稽首。”徐盖曰:“请了!道者至此,有何见谕?”道人曰:“将军不知,吾有一门徒,名唤彭遵,丧于雷震子之手;特至此为他报仇。”徐盖曰:“道者高姓?大名?”道人曰:“贫道姓法,名戒。”徐盖见道人有些仙风道骨,忙请上坐。法戒不谦,欣然上坐。徐盖曰:“姜子牙乃昆仑道德之士,他帐下有三山五岳门人,恐不能胜他。”法戒曰:“徐将军放心,我连姜尚俱与你拿下,以作将军之功。”徐盖曰:“若如此,乃是老师莫大之恩。”忙问:“老师是素,是荤?”法戒曰:“持斋。我不用甚东西。”一夕无词。次日法戒提剑在手,径至周营,坐名要请姜子牙答话。探马报入中军:“有一陀头请元帅答话。”子牙传令,带众门人出营,来会这陀头。只见对面并无士卒,独自一人。怎见得:

 

  赤金箍,光生灿烂;皂盖服,白鹤朝云。丝绦悬水火,顶上焰光生。五遁三除无比赛,胸藏万象包成。自幼根深成大道,一时应堕红尘。封神榜上没他名,要与子牙赌胜。

 

  子牙把四不相催至军前见法戒,曰:“道者请了!”法戒道:“姜子牙,久闻你大名,今日特来会你。”子牙曰:“道者姓甚?名谁?”法戒曰:“我乃蓬莱岛炼气士姓法,名戒。彭遵是吾门下,死于雷震子之手。你只叫他来见我,免得你我分颜!”雷震子在旁,听得舌尖上丢了一个“雷”字,大怒,骂曰:“讨死的泼道!我来也!”把风雷二翅飞在空中,将黄金棍劈面打来。法戒手中剑急架忙迎。两下里大战有四五回合,法戒跳出圈子去,取出一幡,对着雷震子一忄晃。雷震子跌在尘埃。徐盖左右军士将雷震子拿了;虽然捆将起来,只是闭目不知人事。法戒大呼曰:“今番定要擒姜尚!”旁有哪吒大怒,骂曰:“妖道用何邪术,敢伤吾道兄也!”登开风火轮,摇开火尖枪,来战法戒。法戒未及三四回合,忙把那幡取出来也愰哪吒。哪吒乃莲花化身,却无魂魄,如何愰得动他。法戒见哪吒在风火轮上安然不能跌将下来,已自着忙。哪吒见法戒拿一道幡在手内愰,知是左道之术,不能伤己,忙祭乾坤圈打来。法戒躲不及,打了一交。哪吒方欲用枪来刺,法戒已借土遁去了。子牙收兵回营,见折了雷震子,心下甚恼,纳闷在中军。且说法戒被哪吒打了一圈,逃回关内。徐盖见法戒着伤而回,便问:“老师,今日初阵如何失机?”法戒曰:“不妨,是我误用此宝。他原来是灵珠子化身,原无魂魄,焉能擒他。”忙取丹药,吃了一粒,即时全愈;分付左右:“把雷震子抬来!”法戒对雷震子将幡右转两转。雷震子睁开眼一看,已被擒捉。法戒大怒,骂曰:“为你这斯,又被哪吒打了我一圈!”命左右:“拿去杀了!”徐盖在旁解曰:“老师既来为我末将,且不可斩他,暂监在囹圄之中,候解往朝歌,俟天子发落,表老师莫大之功,亦知末将请老师之微功耳。”看官:此是徐盖有意归周,故假此言遮饰。法戒听说,笑曰:“将军之言甚是有理。”正是:

 

  徐盖有意归周主,不怕陀头道术高。

 

  话说法戒次日出关,又至周营搦战。军政官报与子牙。子牙随即出营会战,大呼曰:“法戒!今日与你定个雌雄!”催开四不相,仗剑直取。法戒手中剑赴面迎来。战未及数合,旁有李靖纵马摇画杆戟来助子牙。子牙祭起打神鞭来打法戒。不知此宝只打得神,法戒非封神榜上之人,正是:

 

  封神榜上无名字,不怕昆仑鞭一条。

 

  话说子牙祭鞭来打法戒,不意被法戒将鞭接去;子牙着忙。忽然土行孙催粮到营前;见法戒将打神鞭接去,土行孙大怒,走向前大呼曰:“吾来也!”法戒见个矮子用条铁棍打来,法戒仗剑迎战。三人正杀在一处,不意杨戩也催粮来至,见土行孙在战陀头,走马舞三尖刀亦来助战。子牙见杨戩来至,心中大喜。两员运粮官双战法戒。正是天数不由人,不意郑伦催粮也到;郑伦见土行孙、杨戩双战道人,郑伦自思曰:“今日四人战这陀头不下,毕竟是左道之人。我也是督粮官,他成得功,我也成得功!”将金睛兽催开,冲杀过来,就把子牙喜不自胜。子牙兜回四不相,传令军士:“擂鼓助战!”法戒被三运督粮官裹在垓心,不得落空,纵有法宝,如何使用?只见土行孙宾铁棍在下三路打了几棍;法戒意欲逃走;欲伦见土行孙成功,恐法戒逃遁,忙将鼻窍中两道白光哼出来。法戒听得,不知是甚么东西响,忙抬头一看,看见两道白光。正是:

 

  眼见白光出鼻窍,三魂七魄去无踪。

 

  话说法戒跌倒在地,被乌鸦兵生擒活捉绑了。子牙用符印镇住了法戒的泥丸官,掌得胜鼓回营。法戒方睁开眼,见浑身上了绳索,叹曰:“岂知今日在此地误遭毒手!”追悔无及。只见子牙升帐坐下,三运官来见子牙。子牙曰:“三运得动不小!”奖谕三运官曰:

 

  “运督军需,智擒法戒。玄机妙算,奇功莫大!”

 

  子牙奖谕毕。三员官称谢子牙。子牙传令:“推法戒来。”众军卒将去戒推至中军。法戒大呼曰:“姜尚,你不必开言。今日天数合该如此,正所谓‘大海风波见无限,谁知小术反擒吾。’可知是天命耳。速将军令施行!”子牙曰:“既知天命,为何不早降?”命左右:“推出去斩了!”众军士把法戒拥至辕门,方欲行刑,只见一道人作歌而来,歌曰:

 

  “善恶一时忘念,荣枯都不关心。晦明隐现任浮沉,随分饥飡渴饮。静坐薄团存想,昏聩便有魔侵。故将恶念阻明君,何苦红尘受刃。”

 

  歌罢,大呼曰:“刀下留人,不可动手!你与我报知元帅,说准提道人来见。”杨戩忙报与子牙曰:“有西方准提道人来至。”子牙同众门人迎接至辕门外,请准提道人进中军。准提曰:“不必进营。贫道有一言奉告:法戒虽然违天阻逆元帅,理宜正法;但封神榜上无名,与吾西方有缘。贫道特为此而来,望子牙公慈悲。”子牙曰:“老师分付,尚岂敢违。”传令:“放了。”准提上前,扶起法戒曰:“道友,我那西方绝好景致,请道兄皈依:

 

  西方极乐真幽境,风清月朗天籁定。白云透出引祥光,流水潺潺如谷应。猿啸鸟啼花木奇,菩提路上芝兰胜。松摇岩壁散烟霞,竹佛云霄招彩凤。七宝林内更逍遥,八德池边多寂静,远列巅峰似插屏,盘旋溪壑如幽磬,昙花开放满座香,舍利玲珑超上乘。昆仑地脉发来龙,更比昆仑无命令。”

 

  话说准提道人道罢西方景致,法戒只得皈依,同准提辞了众人,回西方去了。后来法戒在舍卫国化祁它太子,得成正果,归于佛教;至汉明、章二帝时,兴教中国,大阐沙门。此是后事,不表。

 

  且说界牌关主将见法戒被擒,忙命左右,将囹圄中雷震子放了,开关,同雷震子至营门纳降。探马报入中军:“启元帅:雷震子辕门等令。”子牙大喜,忙命:“令来”。雷震子至帐前对子牙曰:“徐盖久欲归周,屡被众将阻挠;今特同弟子献关纳降,不敢擅入,在辕门外听令。”子牙传令:“令来。”徐盖缟素进营,拜倒在地,启曰:“末将有意归周,无奈左右官将不从,致羁行旌,屡获罪戾,纳款已迟,死罪,死罪!望元帅海宥。”子牙曰:“徐将军既知天命归周,亦不为迟,何罪之有?”忙令请起。徐盖谢过,请子牙进关安抚军民。子牙传令:“催人马进关。”子牙升银安殿,一面迎请武王,一面清查户口、库藏。次日,武王驾进界牌关。众将迎接武王上银安殿,参谒毕,王曰:“相父劳心远征,使孤不得与相父共享升平,孤心不安。”子牙曰:“老臣以天下诸侯为重,民坐水火之中,故不敢逆天以图安乐。”子牙领徐盖拜见武王,武王曰:“徐将军献关有功,命设宴犒赏三军。”一宵已远。次日,子牙传令:“起兵前取穿云关。”放炮起程,三军呐喊,不过八十里一关,前哨探马报入中军:“前军已抵穿云关下。”子牙传令:“放炮安营。”正是:

 

  战将东片如猛虎,营前小校似欢狼。

 

  话说穿云关主将徐芳乃是徐盖兄弟。徐芳闻知兄长归周,只急得三尸神暴跳,口鼻内生烟,大骂:“匹夫不顾父母妻子,失身反叛,苟图爵位,遗臭万年!”忙点聚将鼓。众将俱上殿参谒。徐芳曰:“不幸吾兄忘亲背君,苟图富贵,献了关隘,已降叛臣。但我一门难免戮身之罪。为今之计,必尽擒贼臣,以赎前罪方可。”只见先行官龙安吉曰:“主将放心,待末将先拿他几员贼将解往朝歌请罪,然后俟擒渠魁,以赎前愆,以显忠荩;则主将满门良眷自然无事矣。”徐芳曰:“此言正合吾意。只愿先行与诸将协力同心,以剿叛逆,上报主恩,是吾之愿也,其他亦非所顾忌。”众将商议。不表。且说次日,子牙升帐,问曰:“谁取穿云关去走一遭?”徐盖应声曰:“启元帅:穿云关主将乃是末将之弟,不用张弓只箭,末将说舍弟归周,以为进身之资。”子牙大喜曰:“将军若肯如此,真为不世之奇功,岂止进身而已!”徐盖上马至关下,大呼曰:“左右,开关!守关军卒不敢擅自开关,忙报入帅府:“启主帅:有大老爷在关下叫关。”徐芳大喜:“快令开关,请来!”把关军士去了。徐芳分付左右:“埋伏刀斧手,两旁伺候。”不一时,左右开关。徐盖不知亲弟有心拿他,徐盖进关,来至府前下马,径至殿前。徐芳也不动身,问曰:“来者何人?”徐盖大笑曰:“贤弟为何见我至此,而犹然若不知也?”徐芳大喝一声,命:“左右,拿了!”两边跑出刀斧手,将徐盖拿下绑了。徐芳曰:“辱没祖宗匹夫!你降反贼,也不顾家眷遭殃。今日你自来至此,正是祖宗有灵,不令徐门受屠戮也!”徐盖大骂曰:“你这不知天时的匹夫!天下尽已归周,纣王亡在旦夕,何况你这弹丸之地,敢抗拒吊民伐罪之师!你要做忠臣,你比苏护、黄飞虎何如?洪锦、邓九公何如?我今被你所擒,死固无足惜;但不知何人擒你,以泄吾忿也!”徐芳传令:“把这逆命的匹夫且监候,俟拿了周武、姜尚,一齐解往朝歌正罪。”左右将徐盖监了。徐芳问:“谁为国讨头阵走一遭?”一将应声而出,乃正印先行官神烟将军马忠愿往。徐芳许之。马忠领令开关,炮声响处,杀至周营。报马报入中军:“启元帅:穿云关有将搦战。”子牙曰:“徐盖休矣!”忙令哪吒去取关,就探徐盖消息。哪吒领令,上了风火轮,出得营来,见马忠金甲红袍,威风凛凛。哪吒走至军前,马忠曰:“来者莫非哪吒否?”哪吒曰:“然也。”你既知我,为何不倒戈纳降?”马忠大怒曰:“无知匹夫!你等妄自称王,逆天反叛,不守臣节,侵王疆土,罪在不赦。不日拿住你等,粉骨碎身;尚自不知,犹且巧言饶舌!”哪吒笑曰:“吾看你等好一似土蛙腐鼠,顷刻便为齑粉,何足与言?”马忠怒起,摇手中枪,飞来直取。哪吒的枪闪灼光明。轮马相交,双枪并举,杀至穿云关下。正是:

 

  马忠神烟无敌手,只恐哪吒道德高。

 

  马忠知哪吒是道德之士,手段高强,自思:“我若不先下手,恐他先弄手脚,却是不美。”马忠把口一张,只见一道黑烟喷出,连人带马都不见了。哪吒见马忠墨烟喷出口,迷住一块,忙将风火轮登起,把身子一摇,现出八臂三头。蓝脸獠牙,起在空中。马忠在烟里看不见哪吒,急收神烟,正欲回马,只听得哪吒大叫:“马忠休走!吾来了!”马忠抬头,见哪吒三头八臂,蓝面獠牙,在空中赶来,马忠唬得魂不附体,拨马就走。哪吒忙将九龙神火罩抛来,罩住马忠,复把手一拍,罩里现出九条火龙围绕,霎时间,马忠化灰烬。怎见得,有诗为证:

 

  乾元玄妙授来真,秘有灵符法更神。

 

  火枣琼浆原自异,马忠应得化微尘。

 

  话说哪吒烧死马忠,收了神火罩,得胜回营,来见子牙,备言烧死马忠一事。子牙大喜,庆功。不表。

 

  只见报马报入关中:“启主帅:马忠被哪吒烧死。”徐芳大怒。旁边转过龙安吉曰:“马忠不知浅深,自恃一口神烟,故有此败。待末将明日成功,拿几员反将,解往朝歌请罪。”次日,龙安吉上马出关,前来搦战。哨马报入中军。子牙问:“谁人出马?”只见武成王黄飞虎上帐曰:“末将愿往。”子牙许之。黄飞虎上了五色神牛,提枪出营。龙安吉见一员周将,怎见得,有诗为证:

 

  惯战能争气更扬,英雄猛烈性坚强。

 

  忠心不改归周主,铁面无回弃纣王。

 

  青史名标真义士,丹台像列是纯良。

 

  至今伐纣称遗迹,留得声名万古香。

 

  龙安吉大呼曰:“来者何人?”飞虎曰:“吾乃武成王是也。”龙安吉曰:“你就是黄飞虎?反叛成汤,酿祸之根,今日正要擒你!”催开马摇手中斧来取。黄飞虎手中枪急架忙迎。二将相交,枪斧并举,大战五十余合。二将真是:“棋逢敌手,将遇作家”。龙安吉见黄飞虎的枪法毫无渗漏,心下暗思:“莫与他卖弄精神。”把枪一挑,锦囊中取出一物,望空中一丢,只听得有叮噹之声,龙安吉曰:“黄飞虎,看吾宝贝来也!”黄飞虎不知何物,抬头一看,早已跌下鞍鞒。关内人马呐一声喊,将黄飞虎生擒活捉,绳缠索绑,拿进穿云关去了。报马报入中军:“黄飞虎被擒。”子牙大惊曰:“是怎么样拿了去的?”掠阵官回曰:“正战之间,只见龙安吉丢起一圈在空中,有叮噹之声,黄将军便跌下坐骑,因此被擒。”子牙听说不悦:“此又是左道之术!”且说龙安吉将黄飞虎拿进穿云关来见徐芳,黄飞虎站立言曰:“吾被邪术拿来,愿以一死报国恩也。”徐芳骂曰:“真是匹夫!舍故主而投反叛,今天说‘欲报国恩’,何其颠倒耶!且监在监中。”徐盖见黄飞虎来至,忙慰曰:“不才恶弟,不识天时,恃倚邪术,不意将军亦遭此罗网之厄。”黄飞虎点头无语,惟有咨嗟而已。话说徐芳治酒,与龙安吉贺功。次日又至周营搦战。子牙问:“谁敢出马?”只见洪锦出马,来至阵前,看见是龙安吉,龙安吉曾在洪锦帐下为偏将;洪锦曰:“龙安吉,你今见故主,为何不下马纳降,尚敢支吾耶?”龙安吉笑曰:“反将洪锦,何得多言!我正欲拿你等,解进朝歌,以正国法,尔何不知进退,尚敢巧言也。”发马就杀,刀斧并举。龙安吉祭起一圈,起在空中。不知此圈两个,左右翻覆,如太极一般,扣就阴阳连环双锁,此圈名曰“四肢酥”。此宝有叮当之声,耳听眼见,浑身四肢,骨解筋酥,手足齐软。当时洪锦听见空中响,抬头一看,便坐不住鞍鞒,跌下马来,又被龙安吉拿了进关。洪锦自思:“此贼昔在吾帐下,我就不知他有这件东西,误陷匹夫之手!”左右将洪锦推至殿前,来见徐芳。徐芳大喜曰:“洪锦,你奉命征讨,如何反降逆贼?今日将何面目又见商君也!”洪锦曰:“天意如此,何必多言!吾虽被擒,其志不屈,有死而已!”徐芳传令:“且送下监去。”黄飞虎见洪锦也至监中,各各嗟叹而已。子牙又听得探马报进营来,言洪锦被擒,子牙心下十分不乐。次日,报:“龙安吉又来搦战。”子牙问:“谁去见阵?”只见南宫适出马,与龙安吉战有数合,被龙安吉仍用四肢酥拿进关来见徐芳。徐芳分付:“也送下监中。”只见报马报与子牙。子牙大惊。旁有正印先行哪吒言曰:“这龙安吉是何等妖术,连擒数将;待末将见阵,便知端的。”不知龙安吉性命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第八十回 扬任下山破瘟司

  诗曰:

 

  瘟<疒皇>伞盖属邪巫,疫疠阎浮尽若屠。

 

  列阵凶顽非易破,着人狂躁岂能苏。

 

  须臾遍染家家尽,顷刻传尸户户殂。

 

  只为子牙灾未满,穿云关下受崎岖。

 

  话说哪吒上了风火轮,前来关下搦阵,大呼曰:“左右的!传与你主将,叫龙安吉出来见我!”徐芳闻报,命龙安吉出阵。龙安吉领命,出得关来,见哪吒在风火轮上,心下暗思:“此人乃是道术之士,不如先祭此宝,易于成功。”龙安吉至军前问曰:“来者可是哪吒么?”道罢,哪吒未及答应,就是一枪。哪吒的枪赴面相迎。轮马交还,只一合,龙安吉就祭四肢酥丢在空中,大叫:“哪吒!看吾宝贝!”哪吒抬头看时,只见阴阳扣就如太极环一般,有叮噹之声。龙安吉不知哪吒是莲花化身,原无魂魄,焉能落下轮来。倏然此圈落在地下。哪吒见圈落下,不知其故。龙安吉大惊。正是:

 

  鞍鞒慌坏龙安吉,岂意哪吒法宝来。

 

  话说哪吒又现出三头八臂,祭起乾坤圈,大呼曰:“你的圈不如我的,也还你一圈!”龙安吉躲不及,正中顶门,打下马来。哪吒复加上一枪,结果了性命。哪吒枭了首级,进营来见子牙:“取了龙安吉首级。”子牙大喜。

 

  且说报马报知徐芳,徐芳大惊。只见左右无将,朝廷又不点官来协守,止得方义真一人而已,如之奈何?忙修本遣官,赍赴朝歌。不表。忽见左右来报:“府前有一道人要见老爷。”徐芳忙传令:“请来。”少时,见一道人,三只眼,面如蓝靛,赤发獠牙,径进府来。徐芳降价迎接,请上殿,与道人打稽首,徐芳尊道人上坐。徐芳问曰:“老师是那座名山?何处洞府?”道人曰:“贫道乃九龙岛炼气士,姓吕,名岳。吾与姜尚有不世之仇,今特来至此,借将军之兵,以复昔日之仇。”徐芳大喜:“成汤洪福天齐,又有高人来助!”治酒相待。一宿晚景不题。却说次日,吕岳出关至营前,请子牙答话。报马报入中军:“启元帅:有一道人请元帅答话。”子牙不知是吕岳,分付:“点炮出营。”来至营前,看见对阵乃是吕岳,不觉可笑。岂意子牙两边众门人一见吕岳,人人切齿,个个咬牙。子牙曰:“吕道友,你不知进退,尚不愧颜!当日既得逃生而去,今日又为何复投死地也。”吕岳曰:“我今日来时,也不知谁死谁活!”只见雷震子大吼一声,骂曰:“不知死的匹夫!吾来了!”展开二翅,飞在空中。好黄金棍,夹头打来。吕岳手中剑急架忙迎。金吒步行,用双剑劈头砍来。木吒厉声大骂:“泼道!不要走!也吃吾一剑!”李靖、韦护、哪吒众门人一齐拥上前来,将吕岳困在垓心,怎见得,有诗为证,诗曰:

 

  杀气迷空透九重,一干神圣逞英雄。

 

  这场大战惊天地,海沸江翻势更凶。

 

  话说众门人围住了吕岳,吕岳现出三首六臂,祭起列瘟印,把雷震子打将下来。众门人齐动手救回。子牙把打神鞭祭起空中,正中吕岳后背,打得三昧真火迸出,败回穿云关来。吕岳进关,徐芳接住,安慰曰:“老师,今日会战,其实利害。”吕岳曰:“今日出去早了,等吾一道友来,再出去,便可成功。”话说子牙进营,见雷震子着伤,心下又有些不悦。且自不题。

 

  只见吕岳在关上,一连住了几日。不一日,来了一位道者,至府前对军政官曰:“你与主将说,有一道人求见。”军政官报入,吕岳曰:“请来。”少时,一道人进府,与吕岳打了稽首,与徐芳行礼坐下。徐芳问吕岳曰:“此位老师高姓大名?”吕岳曰:“此是吾弟陈庚,今日特来助你,共破子牙,并擒武王。”徐芳称谢不尽,忙治酒款待。吕岳问陈庚曰:“贤弟前日所炼的那件宝贝,可曾完否?”陈庚答曰:“为等此宝完了,方才赶来,所以来迟;明日可以会姜尚耳。”正是:

 

  炼就奇珍行大恶,谁知海内有高明。

 

  一宿晚景无词。只至次日,吕岳命徐芳选三千人马,出关来会子牙,徐芳亲自掠阵。不表。且说子牙升帐,与众门人曰:“今日吕岳又来阻吾之兵,你们各要仔细。”正议间,左右来报:“杨戩辕门等令。”子牙传令:“令来。”杨戩来至帐前行礼毕,言曰:“奉令催粮无误。”子牙曰:“如今吕岳又来阻住穿云关。”杨戩曰:“吕岳乃是失机之士,何敢又阻行旌?”话犹末了,只见军政官来报:“吕岳会战。”子牙忙传令出营,率领众将,与诸门人随子牙来至营前。吕岳曰:“姜子牙,吾与你有势不两立之仇!若论两教作为,莫非如此,且作系元始门下道德之士。吾有一阵,摆与你看,但你认得,吾便保周伐纣;若是认不得,我与你立见高低。”子牙曰:“道友,你何不自守清净;往往要作此业障,甚非道者所为。你既摆阵,请摆来我看。”吕岳同陈庚进阵,有半个时辰,摆成一阵;复至军前,大呼曰:“姜子牙请看吾阵!”子牙同哪吒、杨戩、韦护、李靖上前来。杨戩曰:“吕道长,吾等看阵,不可发暗器伤人。”吕岳曰:“尔乃小辈之言。我自用堂堂之阵,正正之旗,岂有用暗器伤你之理!”子牙同众人往前后看了一遍,浑然一阵,又无字迹,如何认得。子牙心中焦躁:“此必是不可攻伐之阵,又是左道之术。”子牙忽然想起元始四偈:“界牌关下遇诛仙,穿云关底受瘟<疒皇>。”“此莫非是瘟<疒皇>阵?”乃对杨戩曰:“此正应吾师元始之言,莫非是瘟<疒皇>阵么?”杨戩曰:“待弟子对他说。”二人商议停当,回至军前。吕岳曰:“子牙公识此阵否?”杨戩答曰:“吕道长,此乃小术耳,何足为奇!”吕岳曰:“此阵何名?”杨戩笑曰:“此乃瘟<疒皇>阵。你还不曾摆全;俟摆全了,吾再来破你的。”吕岳闻杨戩之言,如石投大海,半晌无言。正是:

 

  炉中玄妙全无用,一片雄心付水流。

 

  话说杨戩言罢,同众人回营。子牙升帐坐下,众门人齐赞杨戩利齿令牙。子牙曰:“虽然一时回得他好看,终不知此阵中玄妙,如何可破。”哪吒曰:“且答应他一时,再作道理。况且十绝恶阵与诛仙这样大阵,俱也破了,何况此小小阵图,不足为虑。”子牙曰:“虽然如此,不可不慎。古人云:‘人无远虑,必有近忧。’岂可因其小而忽略。”众门人齐曰:“元帅之言甚善。”正议间,左右来报:“终南山云中子来见。”众门人曰:“武王洪福天齐,自有高人来济此阵之急也。”子牙忙迎出辕门,接住云中子。二人携手,行至帐中坐下。子牙曰:“道兄此来,必为姜尚遇此瘟<疒皇>阵也。”云中子笑曰:“特为此阵而来。”子牙欠身谢曰:“姜尚屡遭大难,每劳列位道兄动履,尚何以消受。”因请教:“此阵中有何秘术?当用何人可破?”云中子曰:“此阵不用别人,乃是子牙公百日之灾。只至灾满,自有一人来破。吾与你代掌帅印,调督军事。其余不足为虑。”子牙曰:“但得道兄如此,姜尚便一死又何足惜,况未必然乎!”子牙欣然,就将剑、印付与云中子掌管。只见左右传与武王,武王闻知云中子说子牙有百日之灾,忙至中军。左右来报。云中子与子牙迎接上帐,行礼坐下。武王曰:“闻相父破阵,孤心不安。往往争持,致多苦恼,孤想不若回军,各安疆界,以乐民主,何必如此?”云中子曰:“贤王不知,上天垂象,天运循环,气数如此,岂是人为,纵欲逃之不能。贤王放心。”武王默然无语。

 

  且不言云中子与子牙商议破敌,且说吕岳进关,同陈庚将二十一把瘟<疒皇>伞安放在阵内,按九宫八卦方位,摆列停当;中立一土台,安置用度符印,打点擒拿周将。正与陈庚在阵内调度,见左右来报:“有一道人要见吕老爷。”吕岳曰:“是谁?与我请来。”少时,那道人飘然而至。吕岳一见李平来至,忙迎住,喜曰:“道兄此来,必是来助我一臂之力,以灭周武、姜尚也。”李平曰:“不然。我特来劝你。吾在中途,闻你摆瘟<疒皇>阵以阻周兵,我故此特地前来,相劝道兄。今纣王无道,罪恶贯盈,天下共叛,此天之所以灭商汤也。武王乃当世有德之君,上配尧舜,下合人心,是应运而兴之君,非草泽乘奸之辈。况凤鸣岐山,王气已钟久矣。道兄安得以一人扭转天命哉。子牙奉天征讨,伐罪吊民,会诸侯于孟津,正应灭纣于甲子。难道我李平反为武王,不为截教,来逆道兄之意?道兄若依我劝,可撤去此阵,但凭武王与子牙征伐取关。我们原系方外闲人,消遥散淡,无束无拘,又何名缰利锁之不能解脱耶。”吕岳笑曰:“李兄差矣!我来诛逆讨叛,正是应天顺人。我为何自己受感,反说我所为非也!你看我擒姜尚、武王,令他片甲不回。”李平曰:“不然。姜尚有七死三灾之厄,他也过了;遇过多少毒恶之人,十绝、诛仙恶阵,他也经过;也非容易至此。古云:‘前车已覆,后车当鉴。’道兄何苦执迷如此?”李平五次三番劝不醒吕岳,此正是:

 

  三部正神天数尽,李平到此也难逃。

 

  话说吕岳不听李平之劝,差官下书,知会姜尚,来破此阵。使命赍战书至子牙行营,来到辕门。左右报入中军。子牙命:“令来。”使命至中军,朝上见礼毕,呈上战书。子牙接开展玩,书曰:

 

  “九龙岛炼气士吕岳致书于西岐元帅姜子牙麾下:窃闻物极必返,逆天必罚。尔西岐不守臣节,以臣伐君,以下凌上,有干纲常,得罪天地;况且以党恶之象,屡抗敌于天兵,仗阐教之术,复屠城而杀将,恶已贯盈,人神共愤。故上天厌恶,特假手于吾,设此瘟<疒皇>阵。今差使致书,早早批宣,以决胜负。如自揣不德,急早倒戈,尚待尔不死。战书至日,速气自裁。”

 

  且说子牙看罢书,将原书批回:“明日决破此阵。”来使领书,回见吕岳。不表。次日,云中子在中军请子牙上帐,用三道符印,前心一道,后心一道,冠内一道;又将一粒丹药与子牙揣在怀中。打点停当,只听得关外炮响,报马报进营来:“有吕岳在营前搦战。”子牙上了四不相,武王同众将诸门下齐至军前掠阵。真好瘟<疒皇>阵!怎见得,有赞为证,赞曰:

 

  杀气漫空,悲风四起。杀气漫空,黑暗暗俱是些鬼哭神嚎;悲风四起,昏邓邓尽是那雷轰电掣。透心寒,怎禁他冷气侵人;解骨酥,难当他阴风扑面。远观似飞砂走石,近看如雾卷云腾。瘟疫气阵阵飞来,火水扇翩翩乱举。瘟<疒皇>阵内神仙怕,正应姜公百日灾。

 

  话说子牙至阵前曰:“吕岳,你今设此毒阵,与你定决雌雄。只怕你祸至难逃,悔之晚矣。”吕岳忙催开金睛驼,仗剑飞来直取。子牙手中剑急架忙迎。二人战未及数合,吕岳掩一剑,径入阵去了。子牙催开四不相,随后赶进阵来。吕岳上了八卦台,将一把瘟<疒皇>伞往下一盖,昏昏黑黑,如红纱黑雾罩将下来,势不可当。子牙一手执定杏黄旗架住此伞。可怜!正是:

 

  七死三灾扶帝业,万年千载竟留芳。

 

  话说吕岳将子牙困于阵中,复出阵前大呼曰:“姜尚已绝于吾阵,叫姬发早早受死!”武王在辕门闻吕岳之言,慌问云中子曰:“老师,相父若果绝于阵中,真痛杀孤家也!”云中子曰:“不妨,此是吕岳谬言。子牙该有百日之灾。”只见后边哪吒、杨戩、金木二吒、李靖、韦护、雷震子一齐大呼:“拿这妖道碎尸万段,以泄我等之恨!”吕岳、陈庚二人向前迎敌,大战在一处。只杀的阴风飒飒,冷雾迷空。怎见得:

 

  这几个赤胆忠良名誉大;他两个要阻周兵心思坏。一低一好两相持,数位正神同赌赛。降魔杵,来得快,正进无私真宝贝。这一边哪吒、杨戩善腾挪;那一边吕岳、陈庚多作怪。刀枪剑戟往来施,俱是玄门仙器械。今日穿云关外赌神通,各逞英雄真可爱。一个凶心不息阻周兵;一个要与武王安世界。苦争恶战岂寻常,地惨天昏无可奈!

 

  话说众人把吕岳、陈庚困在垓心,哪吒现了三首八臂,把乾坤圈祭起,正中陈庚肩窝上。杨戩祭哮天犬,把吕岳头上咬了一口。二人径败进瘟<疒皇>阵去了。众门人也不赶他,同武王进营。武王不见子牙,心中甚是不乐,问云中子曰:“相父受困于阵内,几时方能出来?”云中子曰:“不过百之厄,灾满自然无事。”武王大惊曰:“百日无食,焉能再生?”云中子曰:“大王可记得在红沙阵内,也是百日,自然无事?古云:‘有福之人,千方百计莫能害他;无福之人,遇沟壑也丧性命。’大王不必牵挂。”且不讲武王纳闷在帐内,度日如年,双眉频锁。且说吕岳自困住了子牙,甚是欢喜,每日入阵内三次,用伞上之功,将瘟<疒皇>来毒子牙。可怜子牙全仗昆仑杏黄旗撑住瘟<疒皇>伞,阵内常放金花千百朵,或隐或现,保护其身。话说吕岳进关来,徐芳接住曰:“老师,今将姜尚困于阵内,不知他何日得死?周兵何日得剿?”吕岳曰:“吾自有法取之。”徐芳曰:“如今且把擒获周将解往朝歌请罪,吾另外再作一本,称赞老师功德,并请益兵防守。”吕岳曰:“不必言及吾等。你乃纣臣,理当如此;我是道门,又不受他爵禄,言之无用。只是不可把反臣留在关内,提防不测,这到是紧要事,并请兵协守,再作理会。”徐芳领命,忙忙把四将点名,上了囚车,差方义真押解往朝歌请罪。正是:

 

  指望成功扶帝业,中途自有异人来。

 

  话说方义真押解四将往潼关来,算只有八十里,不一日就到。且按下不表。

 

  话说青峰山紫阳洞清虚道德真君闲暇无事,往桃园中来,见杨任在傍,真君曰:“今日正该你去穿云关以解子牙瘟<疒皇>阵之厄,并释四将之愆。”杨任曰:“老师,弟子乃是文臣出身,非是兵戈之客。”真君笑曰:“这有何难,学之自然得会;不学虽会也疏。”真群随入后洞,取出一根枪,名曰“飞电枪”,在桃园里,传与杨任,有歌为证,歌曰:

 

  君不见:此枪名号为“飞电”。穿心透骨不寻常,刺虎降龙真可羡。先天铅汞配雌雄,炼就坎离相眷恋。也能飞,也能战,变化无穷随意见。今日与你破瘟<疒皇>,吕岳逢之鲜血溅。

 

  话说杨任乃是封神榜上之神,自然聪慧,一见真君传授,须臾即会。真君曰:“我把云霞兽与你骑。还有一把五火神焰扇,你带了下山;若进阵中,须是如此如此,自然破他瘟<疒皇>阵,何愁吕岳不灭耳!还有黄飞虎四将,有难在中途,你先可救他在关内,以为接应;破阵后,里外夹攻,定然成功。”杨任拜辞师父下山,上了云霞兽,把顶上角拍了一把,那骑四蹄自然生起云彩,望空中飞来。正是:

 

  莫道此兽无好处,曾赴蟠桃四五番。

 

  且说杨任霎时已至潼关,离城有三十里远,只见方义真解着犯官前进,旗幡上大书“解岐周反将黄飞虎、南宫适……”等名字。杨任落下兽来,阻住去路,大呼曰:“来将那里去?”军士一见杨任,生的古怪跷蹊,眼眶里长出两只手来,手心里反有两只眼睛,骑着一匹神兽,五柳长髯,飘扬脑后,军士见之,无不骇然,飞报与方义真:“启上将军:前边来了个古怪异人阻住了路。”方义真仗自己胸襟,把马一夹,走出车前,见杨任如此行状,从来也不曾有这样的相貌,心中也自着惊,大呼曰:“来者何人?”杨任终是文官出身,言语自然轻柔,乃应曰:“不须问我,吾乃上大夫杨任是也。将军,天道已归明主,你又何必逆天行事,自取灭亡也。”方义真曰:“吾奉主将命令,押解周将往朝歌请功,你为何阻住去路?”杨任曰:“吾奉师命下山,来破瘟<疒皇>阵,今逢将军押解周将,理宜救护。我劝将军不若和我归了武王,正所谓应天顺人,不失封侯之位,有何不可。”方义真见杨任低言悄语,不把杨任放在心上,把手中枪一举,大喝曰:“逆贼休走,吃吾一枪!”杨任忙用手中枪急架相还。两家大战,未及数合,杨任恐军士伤了被擒官将,忙用五火神焰扇照着方义真一扇扇去。杨任不知此扇利害,一声响,怎见得,可怜!有诗为证,诗曰:

 

  烈焰腾空万丈高,金蛇千道逞英豪。

 

  黑烟卷地红三尺,煮海翻波咫尺消。

 

  话说杨任把扇子一扇,方义真连人带马化一阵狂风去了。众军士见了,呐一声喊,抱头弃兵,奔走回关。且说黄飞虎等见杨任这等相貌,知是异人,忙在陷车中问曰:“来者是哪一位尊神?”杨任认得是黄飞虎,俱是一殿之臣,忙下了云霞兽,口称:“黄将军,我非别人,不才便是上大夫杨任。因纣王失政,起造鹿台,我等直谏,昏君将吾剜去二目。多亏道德真君救吾上山,将两粒仙丹纳放目中,故此生出手中之眼耳。今特着我下山,来破瘟<疒皇>阵,先救将军等,故效此微劳耳。”随放了四将。四将谢过了杨任,只是咬牙深恨。杨任曰:“四位将军且不必出关,且借住民家,待吾破了瘟<疒皇>阵,那时率众取关,公等可作内应。只听炮声为号,不可有误。”黄飞虎等感谢杨任,自投关内民家去了。且说杨任上了云霞兽,出穿云关,来至周营,下了云霞兽。军政官见了大惊。杨任曰:“早报于武王,吾非反臣也。”报马报入中军:“有异人求见。”云中子知是杨任来了,忙传令:“请进中军。”诸将见了,各自骇然。杨任见云中子下拜,曰:“师叔在此,料吕岳何能为患。”云中子安慰,谢毕请起,与众门人相见。杨任来见武王。武王在惊,问其原故;杨任把纣王剜目之事又说了一遍。武王大喜,命治酒款待。杨任又将救了四将事表过,“……吾师特命不才来破瘟<疒皇>阵耳。”云中子曰:“你来得正好。还差三日,正是百日之厄完满。”众门人见又添杨任,各有欢喜之色,不觉过了三日。次日清晨,周营炮响,大队齐出,一干周将与众门人并武王、云中子齐至辕门,看杨任破瘟<疒皇>阵。杨任至阵前大呼曰:“吕岳何不早来见我!”只见阵内吕道人现了三首六臂,手拎宝剑而出,见杨任相貌异常,心下也自惊骇,忙问曰:“你是何人?通个名来!”杨任曰:“吾乃道德真君门下杨任是也;今奉师命下山,特来破你瘟<疒皇>阵。”吕岳笑曰:“你不过一小童耳,敢出大言!”仗剑来取。杨任飞电枪急架相迎。二兽相交,枪剑并举。战未三合,吕岳掩一剑望阵中而走。杨任大呼:“吾来也!”杨任进阵,不知吉凶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第八十一回 子牙潼关遇痘神

  诗曰:

 

  痘疹恶疾胜疮疡,不信人间有异方。

 

  疱紫毒生追命药,浆清气绝索魂汤。

 

  时行户户应多难,传染人人尽着伤。

 

  不是武王多福荫,枉教军士丧疆场。

 

  话说吕岳去进阵去,杨任赶进阵来。吕岳上了八卦台,将瘟<疒皇>伞撑起来,往下一罩。杨任把五火扇一扇,那伞化作灰烬,飘扬而去;又连扇了数扇,只见那二十把伞尽成飞灰。当有瘟部神祗李平进阵来,指望劝解吕岳,不要与周兵作难,也是天数该然,恰逢其会,当被杨任一腿子扇来,李平怎能逃脱,可怜!正是:

 

  一点诚心分邪正,反遭一扇丧微躯。

 

  李平误被杨任一扇子扇成灰烬。陈庚大怒,骂曰:“何处来的妖人,敢伤吾弟!”举兵刃飞取杨任。杨任把扇子连扇数扇,莫说是陈庚一人,连地都扇红了。吕岳在八卦台上见势头凶险,捏着避火诀,指望逃走,不知杨任此扇乃五火真性,攒簇而成,岂是五行之火可以趋避。吕岳见火势愈炽,不能镇压,撤身往后便走,被杨任赶上前,连扇数扇,把八卦台与吕岳俱成灰烬。三魂俱赴封神台去了。有诗为证,诗曰:

 

  九龙岛内曾修炼,得道多年根未深,

 

  今日遭逢神火扇,可知天意灭嗔心。

 

  话说杨任破了瘟<疒皇>阵,只见子牙在四不相上伏定,手执着杏黄旗,左右金花发现,拥护其身。诸门人看见,齐来搀住。子牙也不言语,面如淡金。只见四不相一跃而起。武王在辕门见武吉背负子牙而来,武王垂泪言曰:’相父不过为国为民,受过苦中之苦!”随将子牙背至中军,放在卧榻之上。云中子用丹药灌入于子牙口中,送下丹田。少时,子牙睁目,见众将官立于左右,乃言曰:“有劳列位苦心。”武王大喜曰:“相父且自安心,仔细调理。”子牙在军中安养了数日,只见云中子曰:“子牙且自宽心,只有万仙阵,我等再来助你,今日且奉别。”子牙不敢强留,云中子回终南山去了。子牙打点取关,只见杨任上前言曰:“前日不才已暗放了四将在内,元帅可作速调遣。”子牙见杨任说有四将在内,须得里外夹攻,方可取关。子牙传令,点众将攻关。且说徐芳又见破了瘟<疒皇>阵,左右来报:“方义真已死,四将不知所往。”心下十分着忙。只见门外杀声振地,锣鼓齐鸣,喊声不止,如天崩地塌之状。徐芳急上关来守御,只见周兵大势人马,四面架起云梯火炮,攻打甚急。有雷震子大怒,飞在空中,一棍刷在城敌楼上,把敌楼打塌了半边。徐芳禁持不住,急下城来。雷震子已站于城上。哪吒登起风火轮,也上城来。守城军士见雷震子这等凶恶,一齐走了。哪吒下城,斩落了锁钥,周兵一拥而入。徐芳见周营大势人马进关,只得纵马摇枪前来抵当,被周营大小众将把徐芳围困在当中,彼此混战。且说黄飞虎、南宫适、洪锦、徐盖听得关内喊杀,知是周兵成功,四将步行,赶至关前,见周兵已将徐芳围住,黄飞虎大叫曰:“徐芳休走,吾来也!”徐芳正在着忙之际,又见黄飞虎等四人冲杀前来,不觉吃了一惊,措手不及,被黄飞虎一剑砍来,徐芳望后一闪,那剑竟砍落马首,把徐芳撞下鞍鞒,被士卒生擒活捉,拿缚关下。众将收了军卒,迎姜元帅进关,升厅坐下,出榜安民毕。有黄飞虎、南宫适等来见子牙。子牙曰:“将军等身受陷阱之苦,幸皇天庇祐,转祸为福,此皆将军等为国忠心,感动天地耳。”众将在穿云关安置已定,子牙分付:“把徐芳推来。”左右将徐芳拥至阶前,徐芳立而不跪。子牙骂曰:“徐芳,你擒兄已绝手足之情,为臣有失边疆之责,你有何颜尚敢抗礼?此乃人中之禽兽也!速推出斩首!”众军士把徐芳推出斩首,号令在穿云关。武王设宴与众将饮酒,犒赏三军。翌日,子牙传令起兵。行有八十里,兵至潼关,安营炮响,立下寨棚。子牙升帐,众将官参谒毕,商议取关。

 

  且言潼关主将余化龙有子五人,乃是余达、余兆、余光、余先、余德,惟余德一人在海外出家,不在潼关,连余化龙只有余子五人守此关隘。忽听关外炮响,探事报知:“周兵抵关下寨。”余化龙谓四子曰:“周兵此来,一路屡屡得胜,今日至此,亦是劲敌,须是要尽一番心力。”四子齐曰:“父亲放心,料姜尚有多大本领,不过偶然得胜,谅他可能过得此关!”不言余化龙父子商议,再言子牙次日升帐,问左右:“谁去取此关见阵一遭?”傍有太鸾应声曰:“末将愿往。”子牙许之。太鸾出营,至关下搦战。哨马报入关中。余化龙命长子余达出关。余达领令出关。太鸾见潼关内有一将,银甲红袍,真个齐整,滚出关来。怎见得,有赞为证,赞曰:

 

  紫金冠,名束发;飞凤额,雉尾插。面如傅粉一般同,大红袍罩连环甲。狮鸾宝带现玲珑,打将钢鞭如铁塔。银合马跑白云飞,白银枪杵鞍上拉。大红旗上书金字:潼关首将名余达。

 

  话说太鸾大呼曰:“潼关来将何名?”余达曰:“吾乃余元帅长子余达是也;久闻姜尚大逆不道,兴兵构怨,不守臣节,干犯朝廷关隘,是自取灭亡耳。”太鸾曰:“吾元帅乃奉天征讨,东进五关,吊民伐罪,会合天下诸侯,观政于商;五关进之有三,尔尚敢拒逆天兵哉。速宜倒戈,免汝一死;若候关破之日,玉石俱焚,追悔何及!”余达大怒,摇枪直取。太鸾手中刀赴面来迎。二将大战,二三十合,余达拨马便走。太鸾随后赶来。余达闻脑后马至,挂下枪,取出撞心杵,回手一杵,正中太鸾脸上。太鸾翻下鞍鞒。可怜为将官的,正是:

 

  祸福随身于顷刻,翻身落马项无头。

 

  余达把太鸾一杵打下马来,复一枪结果了性命,枭了首级,掌鼓进关,见父请功,将首级号令于关上。败兵回见子牙报知,子牙闻太鸾已死,心下不乐。次日,子牙升帐,只见苏护上帐,欲去取关,子牙许之。苏护上马,至关下讨战。哨马报知。余化龙命次子余兆出关对敌。苏护问曰:“来者何人?”余兆曰:“吾乃余元帅次男余兆是也。尔是何名?”苏护曰:“吾非别人,乃冀州侯苏护是也。”余兆曰:“老将军,末将不知是老皇亲。老将军身为贵戚,也受国恩,宜当共守王土,以图报效,何得忘椒房之宠,一旦造反,以助叛逆,切为将军不取!一旦武王失恃,那时被擒,身弑国亡,遗机万世,追悔何及。速宜倒戈,尚可转祸为福耳。”苏护大怒:“天下大势,八九已非商士,岂在一潼关也!”纵马摇枪,直到余兆。余兆手中枪急架忙迎。二马来往,未及十合,余兆取一杏黄幡一展,咫尺似一道金光一晃,余兆连人带马就不见了。苏护不知所往,急自左右看时,脑后马至;慌忙转马,早被余兆一枪刺中胁下,苏护翻鞍落马,一魂已往封神台去了。余兆取了首级,进关来见父报功,将首级号令,庆喜。不表。且说子牙又见折了苏护,着实伤悼。苏护长子苏全忠闻报痛哭。上帐欲报父仇;子牙不得已,许之。苏全忠领令,至关下搦战。哨马报进关来,余化龙令第三子余光出关对敌。苏全忠见关中一少年将来,切齿咬牙,大喝曰:“你可是余兆?快来领死!”余光曰:“非也。吾乃是余元帅三子余光是也。”苏全忠大怒,纵马摇戟,冲杀过来。二马相交,戟枪并举,大战有二十余合,余光拨马便走。苏全忠因父亲被害,怒发如雷,大骂曰:“不杀匹夫,誓不回兵!”赶下阵来。余光按下枪,取梅花标,回首一标,有五根一齐出手。全忠身中三标,几乎坠于马下,败回周营。余光得胜,进关见父回令:“标打苏全忠败回。”余化龙曰:“明日待吾亲会姜尚,设谋共破周兵,必取全胜。”次日,关中点炮呐喊,余总兵带四子出关,至周营搦战。哨马报进营来。子牙与众将出营拒敌,左右军威甚齐。余化龙见子牙出兵,叹曰:“人言子牙善于用兵,果然话不虚传。”余化龙看罢,一骑当先:“姜子牙请了!”子牙答礼曰:“余元帅、不才甲胄在身,不能全礼。不才奉天征讨独夫,以除不道,吊民伐罪,所以望风纳降,俱得保全富贵;所有逆命者,随则败亡,国家尽失。元帅不得以昨日三次侥幸之功,认为必胜之策。倘执迷不悟,一时玉石俱焚,悔之何及?请自三思,毋贻伊戚。”余化龙笑曰:“似你出身浅薄,不知天高地厚戴载之恩,只知妖言惑从,造反叛主,以逞狂为;今日逢吾,只教你片甲无存,死无葬身之地矣。”大叫:“左右!谁与我拿姜尚见头一功?”只见左右四子冲杀过来。苏全忠战住余达;余兆敌住武吉;邓秀抵住余光;余先战住黄飞虎;余化龙压住阵脚。四对儿交兵,这场大战,怎见得好杀,有赞为证,赞曰:

 

  两阵上旗幡齐磨,四对将各逞英豪。长枪阔斧并相交,短剑斜挥闪耀。苏全忠英雄赳赳;余达似猛虎头摇;武吉只教活拿余兆;邓秀喊捉余光餐刀;黄飞虎恨不得枪挑余先下马;众儿郎助阵似潮涌波涛。咫尺间天昏地暗,杀多时鬼哭神嚎。这一阵只杀得尸横遍野血凝膏,尚不肯干休罢了。

 

  八员战将,各要争先,余达拨马就走;苏全忠随后赶来,被余达回手一杵,正中护心镜上,打得纷纷粉碎,苏全忠翻身落马;余达勒回马,挺枪来刺;早有雷震子展开双翅,飞来且快,使开黄金棍,当头刷来;余达只得架棍。周营内早有偏将祁恭将全忠救回。话说余化龙见雷震子敌住余达,自纵马舞刀来取子牙;傍有哪吒登风火轮挺枪来刺,来往冲突,两军杀在虎穴之中。正酣战间,却有杨戩催粮至营,见子牙间对交兵,杨戩立马横刀,看十人对敌,不分胜负。杨戩自思曰:“等我暗助他等一阵。”远远将哮天犬祭起。余化龙那里知道,被哮天犬一口咬了颈子,连盔都带去了。哪吒见余化龙着伤,急祭起乾坤圈,一圈正中余先肩窝,大败而走。周兵挥动人马,冲杀一阵;只杀得尸横遍野,血淋草稍。子牙掌鼓回营。正是:

 

  眼前得胜欢回寨,只恐飞灾又降临。

 

  话说余化龙被哮天犬所伤,余先又打伤肩臂,父子二人呻吟一夜;府中大小俱不能安。不一日,余德回家探父,家将报知:“五爷来了。”余化龙尚自呻吟不已;只见余德走近卧榻之前,见父亲如此模样,急忙请问。余化龙将前事备述一遍。余德曰:“不妨,这是哮天犬所伤。”忙取丹药,用水敷之,即时全愈。又用药调治兄长余先。当日晚景休题。次日,余德出关至周营,只要姜子牙答话。哨马报入中军,子牙随出大营,见一道童,头挽抓髻,麻鞋道服,仗剑而来。子牙曰:“道者从那里来?”余德曰:“吾乃余化龙第五子余德是也。杨戩用哮天犬咬伤吾父;哪吒用圈打伤吾兄;今日下山,特为父兄报殷。吾与汝等,共显胸中道术,以决雌雄。”撒步仗剑,来取子牙。傍有杨戩舞刀忙迎。哪吒提枪,现出三首八臂;雷震子、韦护、金吒、木吒、李靖一齐上前迎敌,口称:“拿此泼道,休得轻放!”众门人一齐上前,把余德围在垓心,总有奇术,不能使用。杨戩见余德浑身一团邪气裹住,知是左道之术,把马跳出圈子去,取弹弓在手,发出金丸,正中余德。余德大叫一声,借土遁走了。子牙回营,杨戩见子牙曰:“余德乃左道之士,浑身一团邪气笼罩,防他暗用妖术。”子牙曰:“吾师有言:‘谨防达兆光先德。’莫非就是此余德也?”傍有黄飞虎曰:“前日四将轮战四日,果然是余达、余兆、余光、余先、余德。”子牙大惊,忧容满面,双锁眉梢,正寻思无计。

 

  且说余德着伤,败回关上,进府来,用药服了;不一时,身体全愈。全德切齿深恨曰:“我若留你一个,也不是有道之士!”彼时至晚,余德与四兄曰:“你们今夜沐浴静身,我用一术,使周兵七日内,叫他片甲无存。”四人依其言,各自沐浴更衣。至一更时分,余德取出五个帕来,按青、黄、赤、白、黑颜色,铺在地下。余德又取出五个小斗儿来,一人拿着一个,“叫你抓着酒,你就洒;叫你把此斗往下泼,你就泼。不用张弓射箭,七日内死他干干净净。”兄弟五人,俱站在此帕上。余德步罡斗法,用先天一气,忙将符印祭起。好风!有诗为证,诗曰:

 

  萧萧飒飒竟无踪,拔树崩山势更凶。

 

  莫道封夷无用处,藏妖影怪作先锋。

 

  话说余德祭起五方云来至周营,站立空中,将此五斗毒痘四面八方泼洒,至四更方回。不表。且说周营众人俱肉体凡胎,如何经得起,三军人人发热,众将个个不宁。子牙在中军也自发热。武王在后殿,自觉身疼。六十万人马俱是如此。三日后,一概门人,众将,浑身上下俱长出颗粒,莫能动履;营中烟火断绝。止得哪吒乃莲花化身,不逢此厄;杨戩知道余德是左道之人,故此夜间不在营中,各自运度;因此上不曾浸染。只见过了五六日,子牙浑身上俱是黑的。此痘形按五方:青、黄、赤、白、黑。哪吒与杨戩曰:“今番又是那年吕岳之故事。”杨戩曰:“吕岳伐西岐,还有城郭可依;如今不过营寨栅,如何抵挡。倘潼关余家父子冲杀出来。如何济事!”二人心下甚是焦闷。且说余化龙父子六人在潼关城上来看,周营烟火全无,空立旗幡寨栅,余达曰:“乘周营诸将有难,吾等领兵下关,一齐杀出,只此一阵成功,却不为美!”余德曰:“长兄,不必劳师动众,他自然尽绝,也使傍人知我等妙法无边。不动声色,令周兵六十万余人自然灭绝。”父子五人齐曰:“妙哉!妙哉!”看官:此正是武王有福,不然,若依余达之言,则周营兵将死无噍类。正是:

 

  洪福已扶仁圣主,徒令余德逞奇谋。

 

  话说杨戩见子牙看看病势危急,心下着慌,与哪吒共议曰:“师叔如此狼狈,呼吸俱难,如之奈何。”话犹未了,只见半空中黄龙真人跨鹤而来。杨戩、哪吒迎接黄龙真人至中军坐下。真人曰:“杨戩,你师父可曾来?”杨戩答曰:“不曾来。”真人曰:“他原说先来,如今该会万仙阵了。”话未绝时,又听得玉鼎真人自空中来至。杨戩迎迓,拜罢,玉鼎真人起身,入内营来看子牙,见子牙如此模样,真人点首叹曰:“虽是帝王之师,好容易!正是你:

 

  七死三灾今已满,清名留在简篇中。”

 

  玉鼎真人叹息不已,随命杨戩:“你再往火云洞走一遭。”杨戩领命,借着土遁往火云洞而来,如风云一样。看看来至山脚下,好山,真无限的景致,有奇花馥馥,异草依依。怎见得,有赋为证,赋曰:

 

  势连天界,名号火云。青青翠翠的乔松,龙鳞重垒;猗猗挺挺的秀竹,凤尾交加;蒙蒙茸茸的碧草,龙须柔软;古古怪怪的古树,鹿角丫叉。乱石堆山,似大大小小的伏虎;老藤挂树,似湾湾曲曲的腾蛇。丹壁上更有些分分明明的金碧影;低涧中只见那香香馥馥的瑞莲花。洞府中锁着那氤氤氲氲氲的雾霭;青峦上笼着那烂烂熳熳的烟霞。对对彩鸾鸣,浑似那咿咿哑哑的律吕;双双丹凤啸,恍疑是嘹嘹亮亮的笙笳。碧水跳珠,点点滴滴从玉女盘中泄出;虹霓流彩,闪闪灼灼自苍龙岭上飞斜。真个是:福地无如仙景好,火云仙府胜玄都。

 

  话说杨戩看罢景致,不敢擅入;少时,见一水火童了出来,杨戩上前稽首曰:“敢烦师兄借传一语,杨戩求见。”童子认得杨戩,忙回礼曰:“师兄少待。”童子回言毕,进洞府来,“启老爷:外面有杨戩求见。”伏羲圣人曰:“着他进来。”童子复至外面:“杨戩进见。”杨戩至蒲团前,倒身下拜:“弟子杨戩愿老爷圣寿无疆!”拜罢,将书呈上。伏羲展玩,书曰:

 

  “弟子黄龙真人、玉鼎真人薰沐顿首,谨书上启辟天开地昊皇上帝宝座下:弟子仰仗三教,演习灵文,自宜默守蒲团,岂敢冒言渎奏。但弟子等运逢劫数,杀戒已临,襄应运之天子,伐无道之独夫。路至潼头,突遭余德以左道之幻术,暗毒害于生灵。兹有元戎姜尚暨门徒将士兵卒六十余万,骤染颗粒之疮,莫辨为痈为毒,恹恹待尽,至呼吸以难通,旦夕垂亡,虽水浆而莫用。自思无奈,仰叩仁慈,恳祈大开恻隐,怜继王立极之圣君,拯无辜之性命,早施雨露,以慰倒悬。临启有胜待命之至!”

 

  仗羲看罢书,谓神农曰:“今武王有事于天下,乃是应运之君,数当有此厄难,吾等理宜助一臂之力。”神农曰:“皇兄之言是也。”遂取三粒丹药付与杨戩。杨戩得了丹药,跪而启曰:“此丹将何用度?”仗羲曰:“此丹:一粒可救武王;一粒可救子牙;一粒用水化开,只在军前四处洒过,此毒气自然消灭。”杨戩又问曰:“不知此疾何名?”伏羲曰:“此疾名为痘疹,乃是传染之病;若少数迟,俱是死症。”杨戩又启曰:“倘此疾后日传染人间,将何药能治?乞赐指示。”神农曰:“你随我出洞至紫云崖来。”杨戩随了神农来至崖前,寻了一遍;神农拔一草递与杨戩:“你往人间,传与后世,此药能救痘疹之患也。”杨戩又跪恳曰:“此草何名?”神农曰:“你听我道来:此草有诗为证,诗曰:

 

  紫梗黄根八瓣花,痘疮发表是升麻。

 

  常桑曾说玄中妙,传与人间莫浪夸。”

 

  话说杨戩求了丹药,又传下升麻,以济后人,离了火云洞,径至周营,来见玉鼎真人,备言:“……求得丹药,并升麻之草,可救痘疹之厄。”黄龙真人忙将丹药化开,先救武王;玉鼎真人来治子牙;杨戩与哪吒用水化开此丹,用杨枝洒起四处来。霎时间,痘疹之毒一时全消。正是:

 

  痘疹毒害从今起,后人遇着有生亡。

 

  周营内被杨戩、哪吒在四面洒遍。只三山五岳门人,与凡夫不同,俱是腹内有三昧真火的,又会五行之术,不觉俱先好了;人人切齿,个个咬牙。次日,子牙见众门人脸上俱有疤痕,子牙大怒,与众人共议取潼关泄恨。众人齐厉声大叫曰:“今日不取潼关,势不回军!”不知余化龙父子性命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第八十二回 三教大会万仙阵

  诗曰:

 

  “万仙恶阵列山隈,飒飒寒风劈面催。

 

  片片祥光笼斗柄,纷纷杀气透灵台。

 

  鱼龙此际分真伪,玉石从今尽脱胎。

 

  多少修持遭此劫,三尸斩去五云开。

 

  话说余化龙与余达等俱听了余德言语,不以周兵为意,逐日饮酒,只等周营兵将自己病死。那一日不觉就是第八日,余化龙对诸子言曰:“今日已是八日,不见探事官来报,我们可上城一看。”五子齐曰:“上城看看才是。”那时离了帅府,上得城来,只见周营此起初三四日光景不同:起先营中毫无烟火;今日周营中反觉腾腾杀气,烈烈威风,人人勇敢,个个精神,旌旗严整,金鼓分明,重重戈戟,叠叠枪刀。余化龙忙问余德曰:“这几日周营中已有复旧光景,此事如何?”余达从傍埋怨曰:“兄弟,你不从吾言,致有今日。岂有人是自家会死得尽的?”岂有不准之理?其中必有原故。”乃对父兄言曰:“事已至此,迟疑无益。此必有人在暗中解了。谅他一时身弱,也不能争战。不若乘其不备,一战可以成功;迟则有变。”余化龙听说,只得领五子杀出关来,径奔周营,欺周将身弱,余德穿道服仗剑在前,如风驰雨骤而来,喊声大振。姜子牙与众门人诸将正要出营,恰逢其时,杨戩曰:“此匹夫恃强欺敌,是自取死也。”子牙坐四不相,哪吒引道,众门人左右拥护,一齐杀出营来,大呼曰:“余化龙!今日是汝父子死期至矣!”金、木二吒气冲牛斗;杨任腹内生烟;雷震子声如霹雳;韦护咬碎钢牙;李靖欲平吞他父子;龙须虎足踏水云,奋勇争先。余家父子迎上前来。周营中众门人裹住了余家父子。未及数合,哪吒现了三首八臂,登起风火轮,先在潼关城上。军士见哪吒三首八臂,一声喊,散了个干净。余化龙父子见哪吒上关,身子被众人裹住,不得跳出圈子,因此上出了神,被雷震子一棍,正中余光顶上,翻下马来。余达大呼曰:“匹夫!伤吾之弟,势不两立!”来战雷震子;又被韦护祭起降魔杵把余达打死,倒在尘埃。杨任将扇子一扇,余先、余兆二人化作飞灰而散。余德见弟兄已死四人,心中大怒,直奔子牙杀来。子牙身体方才好,谅战不过,急祭打神鞭于空中,正中余德,打翻在地,早被李靖一戟刺死。雷震子见哪吒上城,也飞进城来。余化龙见五子阵亡,潼关已归西土,在马上大呼曰:“纣王!臣不能尽忠扶帝业,为主报深仇,臣今拚一死而报君恩也!”余化龙仗剑自刎而亡。后人单道余化龙父子一门死节,后人有诗吊之,诗曰:

 

  铁骑驰驱血刃红,潼关力战未成功。

 

  一门尽节忠商主,万死丹心泣晓风。

 

  苟禄真能惭素位,捐生今始识英雄。

 

  清风耿耿流千载,岂在渔樵谈笑中。

 

  话说余化龙自杀,子牙驱人马进关,出榜安民,清查库藏。子牙怜余化龙父子一门忠烈,命左右收尸厚葬。凡军士未得平复的,俱放在潼关调理。子牙方分剖已定,只见黄龙真人、玉鼎真人与子牙议曰:“前面就是万仙阵了,可请武王也暂歇在此关;我等领人马往前面,要路上先命人造起芦蓬席殿,迎迓三教师尊。我等只此一举,以完劫数,了此红尘之杀运也。”子牙不觉大喜,忙命杨戩、李靖去造芦篷。二人领令去讫。周营众将自从遭痘疹之厄,人人身弱,个个狼狈,俱在关上将息。又过了数日,只见李靖回令:“芦篷俱已完备。”黄龙真人曰:“芦篷既完,只是众门人去得;余者俱离四十里远,紥下团营,俟破阵后,方许起程。”众将得令,就此驻紥。不表。

 

  且说子牙同二位真人,与诸门人弟子,前至芦篷上。但见悬花结彩,香气氤氲,迎接玉虚门下之客,今日万仙阵总会一面,满其红尘杀戒,再去返本还元。不一时这三山五岳众道人齐齐拍手大笑而来:广成子、赤精子、文殊广法天尊、普贤真人、慈航道人、清虚道德真君、太乙真人、灵宝大法师、道行天尊、惧留孙、云中子、燃灯道人,众道人见子牙稽首,曰:“今日之会,正完其一千五百年之劫数。”正是:

 

  元满皈依从正道,静心定性诵“黄庭”。

 

  子牙迎接上篷坐下,先论破阵原故。燃灯曰:“只等师长来,自有道理。”众皆默然端坐。且说金灵圣母在万仙阵中,见燃灯道人顶上现了三花,冲上空中,已知玉虚门下众道者来了;随发一个雷声,振开万仙阵,一块烟雾撒开,现出万仙阵来。芦篷上众仙一见,睁目细看数番,见截教中高高下下,攒攒簇簇,俱是五岳三山四海之中云游道客,奇奇怪怪之人。燃灯点头对众道人叹曰:“今日方知截教有这许多人品。吾教不过屈指可数之人。”正是:

 

  玄都大法传吾辈,方显清虚不二门。

 

  内中有黄龙真人曰:“众位道友,自元始以来,为道独尊,但不知截教门中一意滥传,遍及匪类,真是可惜工夫,苦劳心力,徒费精神;不知性命双修,枉了一生作用,不能免生死轮回之苦,良可悲也!”道行天尊曰:“此一会,正是我等一千五百年之劫,难逢难遇。今我等先下篷看看,如何?”燃灯曰:“吾等不必去看,只等师尊来至,自有会期。”广成子曰:“我等又不与他争论,又不破他的阵,远观何妨?”众道人曰:“广成子言之甚当。”燃灯阻不住众人,只得下篷,一齐来看万仙阵。只见门户重叠,杀气森然。众仙摇首曰:“好利害!人人异样,个个凶形,全无办道修行意,反有争持杀伐心。”燃灯对众人曰:“列位道兄,你看他们可是神仙了道之品!”众仙看罢,方欲回篷,只听万仙阵中一声钟响,来了一位道人作歌而出,歌曰:

 

  “人笑马遂是痴仙,痴仙腹内有真玄。

 

  真玄有路无人走,惟我蟠桃赴几千。”

 

  马遂歌罢,大呼曰:“玉虚门下,既来偷看吾阵,敢与我见个高低?”燃灯曰:“你们只贪看恶阵,致多生此一段是非。”黄龙真人上前曰:“马遂,你休要这等自恃。如今吾不与你论高低,且等掌教圣人来至,自有破阵之时。你何必倚仗强横,行凶灭教也。”马遂跃步,仗剑来取。黄龙真人手中剑急忙来迎。只一合,马遂祭起金箍,把黄龙真人的头箍住了。真人头疼不可忍,众仙急救真人,大家回芦篷上来。真人急忙除金箍,除又除不掉,只箍得三昧真火从眼中冒出;大家闹在一处。不表。且说元始天尊来会万仙阵,先着南极仙翁持玉符先行。南极仙翁跨鹤而来,云光缥缈。马遂抬头,见是南极仙翁,急架云光至半空中来,阻住去路。仙翁笑曰:“马遂,你休要猖獗,掌教师尊来了。”马遂正欲争持,只见后面仙乐一派,遍地异香,马遂知不可争持,按落云头,回归本阵。南极仙翁先至芦篷,率众仙迎鸾按驾,上篷坐下。众门人拜毕,侍立两傍。元始曰:“黄龙真人有金箍之厄。”忙叫:“过来。”黄龙真人走至面前;元始用手一指,金箍随脱。真人谢毕,元始曰:“今日你等俱该圆满此厄,各回洞府,守性修心,斩却三尸,再不惹红尘之难。”众门人曰:“愿老师圣寿无疆!”正静坐间,忽听得空中有一阵异香仙乐,飘飘而来。元始已知老子来至,随同众门人迎候。老子下了板角青牛,携手上篷。众门人礼拜毕,老子拍掌曰:“周家不过八百年基业,贫道也到红尘中来三番四转;可见运数难逃,何怕神仙佛祖。”元始曰:“尘世劫运,便是物外神仙都不能免,况我等门人,又是身犯之者,我等不过来了此一番劫数耳。”二位师尊言过,端然默坐。至二更时分,只见各圣贤顶上现有璎珞庆云,神光缭绕,满空中有无限瑞霭,直冲霄汉。且不言二位掌教师尊与众门人默坐芦篷。不表。

 

  且说金灵圣母在万仙阵内,见瑞霭祥云,知二位师伯已至,自思曰:“今日掌教师伯已来,吾师也要早至方可。”及至天明,只听的半空中仙乐盈空,珮环之声不绝,群仙随通天教主离了碧游宫,亲至万仙阵来。金灵圣母得知,率领众仙,迎接教主,进了阵门,上了八卦台坐下。万仙叩谒毕,金灵圣母曰:“二位师伯俱已至此。”通天教主曰:“罢了!如今是月缺难圆。既摆此万仙阵,必定与他见个雌雄,以定一尊之位。今日是万仙统会,以完劫数。”随命长耳定光仙:“你且去芦篷上,见你二位师伯,下这一封书。”定光仙领命,径至芦篷下,见杨戩等俱在左右站立。哪吒问曰:“来者何人?”长耳定光仙曰:“吾是奉命下书,来见师伯的。借你通报。”哪吒上前启知。老子曰:“命来。”哪吒下篷说知。定光仙上得篷来,见左右立着十二代门人,定光仙拜伏于地,将书呈上。老子看书毕,谓定光仙曰:“吾知道了。明日来破万仙阵也。”定光仙下篷至万仙阵,回复通天教主。且说次日,二位教主领众门徒来看万仙阵,下得篷来,至阵前一见,好万仙阵!怎见得,有赞为证,赞曰;

 

  一团怪雾,几阵寒风。彩霞茏五色金光,瑞云起千丛艳色。前后排山岳修行道士与全真;左右立湖海云游陀头并散客。正东上:九华巾,水合袍,太阿剑,梅花鹿,都是道德清高奇异人;正西上:双抓髻,淡黄袍,古定剑,八叉鹿,尽是驾雾腾云清隐士;正南上:大红袍,黄斑鹿,昆吾剑,正是五遁三除截教公;正北上:皂色服,莲子箍,宾铁铜,跨麋鹿,都是倒海移山雄猛客。翠蓝幡,青云绕绕;素白旗,彩气翩翩;大红旗,火云罩顶;皂盖旗,黑气施张;杏黄幡下千千条古怪的金霞,内藏着天上无、世上少、辟地开天无价宝。又是乌云仙、金光仙、虬首仙神光赳赳;灵牙仙、昆芦仙、金箍仙气概昂昂;七香车坐金灵圣母,分门别户;八虎车坐申公豹,总督万仙;无当圣母法宝随身;龟灵圣母包罗万象。金钟响,翻腾宇宙;玉磬敲,惊动乾坤;提炉排,袅袅香烟龙雾隐;羽扇摇,翩翩彩凤离瑶池。奎牛上坐的是混沌未分、天地玄黄之外、鸿钧教下通天截教主。只见长耳仙持定了神书奥妙道德无穷兴截灭阐六魂幡。左右金童随圣驾,紫雾红云离碧游。通天教主身心变,只因一怒结成仇。两教生克终有损,天翻地覆鬼神愁。昆仑正法扶明主,山河一统属西周。

 

  话说老子同元始来看万仙阵,老子一见万仙阵,与元始曰:“他教下就有这些门人!据我看来,总是不分品类,一概滥收,那论根器深浅,岂是了道成仙之辈。此一回玉石自分,浅深互见。遭劫者,可不枉用工夫,可胜叹息!”话犹未了,只见通天教主从阵中坐奎牛而出,穿大红白鹤绛绡衣,手执宝剑而来。老子看通天教主会无道气,一脸凶光。怎见得,有赞为证,赞曰:

 

  辟地开天道理明,谈经论法碧游京,

 

  五气朝元传妙诀,三花聚顶演无生。

 

  顶上金光分五彩,足下红莲逐万程。

 

  八卦仙衣飞紫气,三锋宝剑号青蘋。

 

  伏虎降龙为第一,擒妖缚怪任纵横。

 

  徒众三千分左右,后随成姓尽精英。

 

  天花乱坠无穷妙,地拥金莲长瑞祯。

 

  度尽众生成正果,养成正道属无声。

 

  对对幡幢前引道,纷纷音乐及时鸣。

 

  奎牛稳坐截教主,仙童前后把香焚。

 

  霭霭沉檀云雾长,腾腾杀气自氤氲。

 

  白鹤唳时天地转,青鸾展翅海山澄。

 

  通天教主离金阙,来聚群仙百万名。

 

  话说通天教主见二位教主,对面打稽首,曰:“二位道兄请了!”老子曰:“贤弟可谓无赖之极!不思悔过,何能掌截教之主?前日诛仙阵上已见雌雄,只当潜踪隐迹,自己修过,以忏往愆,方是掌教之主;岂得怙恶不改,又率领群仙布此恶阵。你只待玉石俱焚,生灵戕灭殆尽,你方才罢手,这是何苦定作此业障耶!”通天教主怒曰:“你等谬掌阐教,自恃己长,纵容门人,肆行猖獗,杀戮不道,反在此巧言惑众。我是那一件不如你?你敢欺我!今日你再请西方准提道人将加持杵打我就是了。不知他打我即是打你一般。此恨如何可解!”元始笑曰“你也不必口讲,只你既摆此阵,就把你胸中学识舒展一二,我与你共决雌雄。”通天教主曰:“我如今与你仇恨难解,除是你我俱不掌教,方才干休!”通天教主道罢,走进阵去;少时,布成一个阵势,乃是一个阵结三个营垒,攒簇而立。通天教主至阵前问曰:“你二人可识吾此阵否?”老子大笑曰:“此乃是吾掌中所出,岂有不知之理。此是太极两仪四象之阵耳!有何难哉!”通天教主曰:“可能破否?”元始曰:“你且听吾道来:

 

  混元初判道为尊,炼就乾坤清浊分。

 

  太极两仪生四象,如今还在掌中存。”

 

  老子问曰:“谁去破此太极阵走一遭?”赤精子大呼曰:“弟子愿会此阵!”作歌而出,歌曰:

 

  “今朝圆满斩三尸,复整菩提在此时。

 

  太极阵中遇奇士,回头百事自相宜。”

 

  赤精子跃身而出。只见太极阵中一位道人,长须黑面,身穿皂服,腰束丝绦,跳出阵前,大呼曰:“赤精子,你敢来会吾阵么?”赤精子曰:“乌云仙,你不可恃强,此处是你的死地了!”乌云仙大怒,仗剑来取。赤精子手中剑赴面交还。未及三四个回合,乌云仙腰间掣出混元锤就打,一声响,把赤精子打了一跤,乌云仙才待下手,有广成子大呼曰:“少待伤吾道兄,吾来了!”仗剑抵住了乌云仙。二人大战,未及数合,乌云仙又是一锤把广成子打倒在地。广成子爬将起来,往西北上走了。通天数主命乌云仙赶去,“定然拿来!”乌云仙领法旨,随后赶来。广成子前走;乌云仙后赶。看看赶上,广成子正无可奈何,转过山坡,只见准提道人来至。让过了广成子,准提阻住了乌云仙,笑容满面,口称:“道友请了!”乌云仙认得是准提道人,大叫曰:“准提道人,你前日在诛仙阵上伤了吾师,今又阻吾去路,情殊可恨!”仗宝剑望准提道人顶上劈来。道人把口一张,有一朵青莲托住了剑。言曰:

 

  “舌上青莲能托剑,吾与乌云有大缘。”

 

  准提曰:“道友,我与你是有缘之客,特来化你归吾西方,共享极乐,有何不美?”乌云仙大呼曰:“好泼道!欺吾太甚!”又是一剑。准提用中指一指,一朵白莲托剑。准提又曰:“道友,

 

  掌上白莲能托剑,须知极乐在西方。

 

  二六莲台生瑞彩,波罗花放满园香。”

 

  乌云仙大呼曰:“一派胡说!敢来欺我!”又是一剑。准提将手一指,一朵金莲托住。准提曰:“乌云仙友,吾乃是大慈大悲,不忍你现在真相,若是现时,可不有辱你平昔修炼工夫,化为乌有。我如今不过要与你兴西方教法,故此善善化你,幸祈急早回头。”乌云仙大怒,又是一剑砍来。准提将拂尘一刷,乌云仙手中剑只剩得一个靶儿。乌云仙大怒,拎起混元锤打来。准提就跳出圈子去了。乌云仙随后赶来。准提曰:“徒弟在那里?”只见一个童儿来,身穿水合衣,手执竹枝而来。不知乌云仙凶吉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第八十三回 三大师收狮象犼

  诗曰:

 

  一钩明月半轮秋,三点如星仔细求。

 

  狮象有名缘相立,慈航无着借形修。

 

  朝元最忌贪嗔败,脱骨须知挂碍仇。

 

  总为诸仙逢杀劫,披毛带角尽皆休。

 

  话说准提道人命水火童子:“将六根清静竹,来钓鱼鳌。”童子向空中将竹枝垂下,那竹枝就有无限光华异彩,裹住了乌云仙;乌云仙此时难逃现身之厄。准提叫曰:“乌云仙,你此时不现原形,更待何时!”只见乌云仙把头摇了一摇,化作一个金须鳌鱼,剪尾摇头,上了钓竿。童子上前,按住了乌云仙的头,将身骑上鳌鱼背上,径往西方八德池中受享极乐之福去了。正是:

 

  八德池中闲戏耍,金莲为伴任逍遥。

 

  话说准提道人收了金鳌,赶至万仙阵前。通天教主看见准提,怒冲面上,眼角俱红,大呼曰:“准提道人,你今日又来会吾此阵,吾决不与你干休!”准提道人曰:“乌云仙与吾有缘,被吾用六根清净竹钓去西方八德池边,自在逍遥,无罣无碍,真强如你在此红尘中扰攘也。”通天教主听罢大怒,正欲与准提厮杀,只听得太极阵中一人作歌而出,歌曰:

 

  “大道非凡道,玄中玄更玄。谁能参悟透,咫尺见先天。”

 

  话说太极阵中虬首仙提剑而出:“谁人敢进吾阵中来,共决雌雄?”准提道人曰:“文殊广法天尊,借你去会此位有缘之客。”准提道人把文殊广法天尊顶上一指,泥丸复开,三光迸出,瑞气盘旋。凶始天尊递一幡与文殊,名曰盘古幡,“可破此太极阵。”文殊广法天尊接幡作偈而出,偈曰:

 

  “混元一气此为先,万劫修持合太玄。

 

  莫道此中多变化,汞铅消尽福无边。”

 

  文殊广法天尊歌罢,虬首仙大呼曰:“今日之功,各显其教,不必多言!”仗手中剑砍来。文殊广法天尊手中剑急架相还。未及数合,虬首仙便往阵中而去。文殊广法天尊纵步赶来。虬首仙进阵,便祭起符印,只见阵中如铁壁铜墙一般,兵刃如山。文殊广法天尊将盘古幡展动,镇往了太极阵,广法天尊现出一法身来。怎见得,有赞为证:

 

  面如蓝靛,赤发红髯。浑身上五彩呈祥,遍体内金光拥护。降魔杵滚滚红焰飞来;金莲边腾腾霞光乱舞。正是:太极阵中皈依大法现威光,朵朵祥云笼八面。

 

  虬首仙见广法天尊现出一位化身,甚是奇异,只见香风缥缈,璎珞缠身,莲花托足。虬首仙无法可治,正欲回避;文殊忙将捆妖绳祭起,命黄巾力士:“拿去芦篷下,听候发落。”广法天尊收了法像,徐徐出阵,上篷来见元始,曰:“弟子已破太极阵矣。”元始命南极仙翁:“去芦篷下,将虬首仙打出原身。”仙翁领命至篷下,见虬首仙缚住一团。南极仙翁对虬首仙口中念念有词,道声:“疾!还不速现原形,更待何时!”只见虬首仙把头摇了两摇,就地一滚,乃是一个青毛狮子,翦尾摇头,甚是雄伟。南极仙翁回复元始天尊命令。元始分付:“就命广法天尊坐骑,仍于项下挂一牌,上书虬首仙名讳。”次日,老子与元始亲临阵前,问:“通天教主何在?”左右报与通天教主,径出阵前,老子命文殊骑了青狮至前面,老子指与通天教主看,曰:“你的门下,长有此等之物,你还要自逞道德清高,真是可笑!”就把个通天教主羞红满面,大怒曰:“你再敢破吾两义阵么?”老子尚未及回言,只见两仪阵内灵牙仙大呼而出曰:“谁敢来破吾两仪阵么?”正是:

 

  袖里乾坤翻上下,两仪阵内定高低。

 

  灵牙仙径出阵来,问:“谁敢来见吾此阵?”元始命普贤真人曰:“你去破此阵走一遭。”遂将太极符印付与普贤真人。真人至阵前曰:“灵牙仙,你若行成形,为何不守本分,又来多此一番事也。只怕你咫尺间现了原形,那时悔之晚矣。”灵牙仙大怒,仗二剑飞来直取。普贤真人仗手中剑火速忙迎。未及数合,灵牙仙便往两仪阵中而去;普贤真人赶入阵内。灵牙仙祭动两仪妙用,逞截教玄功,发动雷声,来困普贤真人。只见普贤真人泥丸宫现出化身,甚是凶恶。怎见得,有赞为证:

 

  面如紫枣,巨口獠牙。霎时间红云笼顶上,一会家瑞彩罩金身。璎珞垂珠挂遍体,莲花托足起祥云。三首六臂持利器,手内降魔杵一根。正是:有福西方成正果,真人今日已完成。

 

  话说普贤真人现出法身,镇住灵牙仙,仍用长虹索,命黄巾力士:“将灵牙仙拿去芦篷下,听候指挥。”普贤真人破了两仪阵,径至芦篷上,参见老子。老子命南极仙翁:“速现灵牙仙原身。”南极仙翁领令,将三宝玉如意把灵牙仙连击数下。灵牙仙就地一滚,现出原形,乃是一只白象。老子分付:“将白象颈上也挂一牌,上书灵牙仙名讳,与普贤真人为坐骑。”复至阵前。通天教主见青狮在左,白象在右,不觉大怒,正欲上前,只见四象阵中金光仙大呼曰:“阐教门人不要逞强,吾来也!”乃作歌而出,歌曰:“

 

  妙法广无边,身心合汞铅。今领四象阵,道术岂多言。

 

  二指降龙虎,双眸运大玄。谁人来会我,方是大罗仙。”

 

  元始见金光仙出得四象阵来,勇猛莫敌,忙分付慈航道人曰:“你将如意执定,进四象阵去,直须……如此如此,就变化无穷,何愁此阵不破也;此是你有缘之骑。”慈航道人作歌而出,歌曰:

 

  “普陀崖下有名声,了劫归根返玉京。

 

  今日已完收四象,梦魂犹自怕临兵。”

 

  慈航歌罢,金光仙跃身而出,大呼曰:“慈航道人,你口出大言,肆行无忌,好个‘今日已完收四象’,只怕你死于目前!不要走,正要拿你!”仗手中剑飞来直取,慈航道人手中剑急架忙迎。未及三合,金光仙便入四象阵去了。慈航赶入阵中。金光仙将四象阵符印发开,内有无穷法宝,来治慈航道人。正是:

 

  四象阵遇金毛犼,潮音洞里听谈经。

 

  话说慈航道人见四象阵中变化无穷,忙将头上一拍,有一朵庆云笼罩,盖住顶上,只听得一声雷响,现出一位化身,怎见得:

 

  面如傅粉,三首六臂。二目中火光焰里见金龙;两耳内朵朵金连生瑞彩。足踏金鳌,霭霭祥云千万道;手中托杵,巍巍紫气彻青霄。三宝如意擎在手,长毫光灿灿;杨柳在肘后,有瑞气腾腾。正是:普陀妙法庄严,方显慈航道行。

 

  且说金光仙看见阐教内门人这等化身,自叹曰:“真好一个玉虚门下,果然气宇不同!”欲待逃回,早已被慈航道人祭起三宝玉如意,命黄巾力士:“把此物拿去篷下,听候发落。”少时,力士平空把金光仙拿到芦篷下。南极仙翁在篷下等候,忽见空中丢下金光仙来,南极仙翁见金光仙跌下篷来,遵老子命令,将金光仙颈上连拍几下:“这业障还不速现原形,更待何时!”金光仙情知不能逃脱,就地一滚,现出原形,乃是一只金毛犼。仙翁至芦篷回覆法旨。元始分付:“也与他颈上挂一牌,书金光仙名讳,就与慈航为坐骑。”仙翁一一如命施为。慈航骑了,复出阵前。此乃是三大师收伏狮、象、犼;后兴释门,成于佛教,为文殊、普贤、观音,是三位大士;此是后话,表过不题。且说通天教主见如此光景,心中大怒,方欲仗剑前来,以决雌雄,忽听得后面一门人大呼曰:“老师不要动怒,吾来也!”通天教主观之,乃是龟灵圣母,身穿大红八卦衣,仗手中宝剑,作歌而来,歌曰:

 

  “炎帝修成大道通,胸藏万象妙无穷。

 

  碧游宫内传真诀,特向红尘西破戎。”

 

  只见龟灵圣母欲来拿广成子报仇,这壁厢有惧留孙迎上前来曰:“那业障慢来!”老子、元始、准提道人三位教主是慧眼,看见龟灵圣母行相,元始笑曰:“二位道兄,似这样东西,如何也要成正果,真个好笑!”——你道他如何出身,有赞为证:

 

  根源出处号帮泥,水底增光独显威。

 

  世隐能知天地性,灵惺偏晓鬼神机。

 

  藏身一缩无头尾,展足能行即自飞。

 

  苍颉造字须成体,卜筮先知伴仗羲。

 

  穿萍透荇千般俏,戏水翻波把浪吹。

 

  条条金线穿成甲,点点装成玳瑁齐,

 

  九宫八卦生成定,散碎铺遮绿羽衣。

 

  生来好勇龙王幸,死后还驼三教碑。

 

  要知此物名何姓,炎帝得道母乌龟。

 

  且说龟灵圣母仗剑出来,与惧留孙大战,未及三五合,急祭起日月珠打来。惧留孙不识此宝,不敢招架,转身往西而败走。通天教主大呼曰:“速将惧留孙拿来!”龟灵圣母飞赶前来。惧留孙乃是西方有缘之客,久后入于释教,大阐佛法,兴于西汉。正往西上逃走,只见迎头来了一人,头挽双髻,身穿水合道袍,徐徐而来,让过惧留孙,阻住龟灵圣母,大呼曰:“不要赶吾道友。你既修成人体,礼当守分安居,如何肆志乱行,作此业障。若不听吾之言,那时追悔何及!你可速回,吾乃西方教主,大展沙门,今来特遇有缘,非是无端惹事。正是:

 

  若是有缘当早会,同上西方极乐天。”

 

  龟灵圣母大呼曰:“你是西方客,当守你巢穴,如何敢在此妖言乱语,感吾清听!”也不及交手,急祭日月珠劈面打来。接引道人指上放一白毫光,光上生一朵青莲,托住此珠。西方教主曰:“青莲托此物,众生那得知。”龟灵圣母原非根深行满之辈,不知进退,依旧用此珠打来。接引道人曰:“既到此间,也免不得行此红尘之事;非是我不慈悲,乃是气数使然,我也难为自主。我且将此宝祭起,看他如何。”西方教主将念珠祭起,龟灵圣母一见,躲身不及,那念珠落下,正打在龟灵圣母背上,压倒在地,现出原身,乃是一个大龟,只见压得头足齐出。惧留孙方欲仗剑斩之,西方教主急止之曰:“道友不可杀他,若动此念,转劫难完,相报不已。”教主呼:“童子在那里?”西方教主言未毕,只见一童走至面前,西方教主曰:“我同此位道友去会有缘之客;你可将此畜收之。”接引道人同惧留孙赴芦篷来。不表。

 

  且说西方白莲童子将一小小包儿打开,欲收龟灵圣母,不意走出一件好东西,甚是利害,声音细细,映日飞来。怎见得,有诗为证:

 

  声若轰雷嘴若针,穿衾度幔更难禁。

 

  贪餐血食侵人体,畏避烟熏集茂林。

 

  炎热愈威偏聒噪,寒风才动便无情。

 

  龟灵圣母因逢劫,难免群锋若聚簪。

 

  话说白莲童子打开包裹,放出蚊虫,那蚊虫闻得血腥气,俱来叮在龟灵圣母头足之上,及至赶打,如何赶得彻,未曾赶得这里,那里又宿满了。不一时,把龟灵圣母吸成空壳。白莲童子急至收时,他也自四散飞去,一翅飞往西方,把十二品莲台食了三品。后来西方教主破了万仙阵回来,方能收住,已是少了三品莲台,追悔无及。正是:

 

  九品莲台登彼岸,千年之后有沙门。

 

  不表蚊虫之事,且说西方教主同惧留孙来至万仙阵前,见了紫雾红云,黄光缭绕,有准提道人见师兄来至,老子与元始忙迎上前,打稽首曰:“道友请了!”对面通天教主看见,大呼曰:“接引道人,你前番可恶,破吾诛仙阵;今又来此!吾与你见个高下!”道罢,把奎牛催开,用剑来取。西方教主也不动手,只见泥丸宫舍利子升起三颗,或上或下,反覆翻腾,遍地俱是金光。通天教主宝剑架隔,不能近身。通天教主大怒,复用渔鼓打来。准提用手一指,一朵金莲架住,亦不能近身。老子与元始请曰:“二位道兄暂回,今日且不要与他较量。”赤精子听罢,忙鸣金钟;广成子又击玉磬。四位教主皆回。通天教主又不能阻拦,心中大怒,曰:“今日且让他暂加,明日决要会你等,以见高下!”老子曰:“你且回去,不要性急。”

 

  只见四位教主回至芦篷上坐下,元始曰:“二位道兄此来共佐周室,若明日破阵,必尽除此教,以绝彼之虚妄。只是难为后来访道修真之人,绝此一种耳。”接引道人曰:“贫道此来,单只为渡有缘之客。据吾观,万仙阵中邪者多而正者少,没奈何,只得随缘相得,不敢勉强耳。”老子曰:“吾等门人今已满戒,明日速破此阵,让他早早返本还元,以全此辈根行,也不失我等解脱一场。”元始承命姜尚过来,何曰:“前日破诛仙阵,那四口宝剑在否?”子牙曰:“此剑俱在弟子处。”元始曰:“取来。”子牙随取出四口剑献上元始,乃“诛”、“戮”、“陷”、“绝”之剑。元始乃命广成子、赤精子、玉鼎真人、道行天尊四人过来。分付曰:“你四人但看明日吾等进阵之时,阵里面八卦台前有一座宝塔升起,你四个先冲进重围之中,祭起此剑。原是他的宝剑,还绝他的门人,非吾等故作此恶业也。”又谓子牙曰:“明日会阵之际,但凡吾门下见者,皆可进阵,以完劫数。”子牙领了法旨,来到芦篷下,分付众门人曰:“明日共破万仙阵,尔等俱入阵中,各见雌雄,以完劫数。”众门人听说,喜不自胜。不表。

 

  且说潼关众将听得破万仙阵,俱在关内,一个个心痒难抓,恨不得也来看看。内有洪锦与龙吉公主曰:“我也是截教,况你又是瑶池仙子,理会去会万仙阵,如何在此不行?”龙吉公主曰:“我们明日去无妨。”夫妻计议停当。次日,来见武王曰:“臣辞大王,要去会万仙陆,以完劫数,特听姜元帅调遣。”武王曰:“卿去固好,当佐相父破敌也。”武王大喜,奉酒饯行。洪锦夫妇告别起行。也是合该如此。正是:

 

  万仙阵内夫妻绝,天数安排不得差。

 

  且说元始次日下篷,分付众门人,鸣动金钟、玉磬。三教圣人率诸门人共破万仙阵。只见通天教主分付长耳定光仙曰:“但吾与你师伯共西方二位道人会战,吾叫你将六魂幡磨动,你可将幡磨动,不得有误!”长耳定光仙曰:“弟子知道。”通天教主打点会战。且说长耳定光仙自思:“我前只见师伯左右门人,总共十二代弟子,俱是道德之士;昨日又见西方教主,三颗舍利子顶上光华,真是道法无边。”先自有三分退诿。正是:

 

  从来心上修仙道,邪正方知成大宗。

 

  话说通天教主至阵前,见老子、元始四人一至,大呼曰:“今日定要与你等见个高低,断不草率干休!”话犹未了,只见洪锦走马至阵前,与龙吉公主也不听约束,举刀刃直冲杀过去。子牙拦阻不住。看官:此正是这二位星官该绝于此,天数使然,故不由分说,直杀过去耳。洪锦把刀一摆,两骑马冲进阵中。万仙阵不曾提防有此冲突之患,被龙吉公主祭起瑶池内白光剑,伤了数位仙家。夫妻二人正冲杀间,只见乱腾腾杀气迷空,黑霭霭阴风晦昼,正遇金灵圣母在七香车上布阵,忽报:“龙吉人主冲进阵来。”金灵圣母急下车看时,公主已杀至面前。圣母绰步,提飞金剑抵敌。未及数合,圣母祭起四象塔打来。公主不知此宝,躲不及,一塔正打中顶上,跌下马来,被众仙杀之。洪锦见公主已绝,大叫一声:“休伤吾公主!”把刀来取圣母。圣母又祭起龙虎如意,正中洪锦顶上。可怜!自归周土,屡得奇功,今日夫妻阵亡,以报武王。二位清魂俱往封神台去了。元始正欲与通天教主答话,只见洪锦夫妻已亡,元始叹谓西方教主曰:“方才绝者乃是瑶池金母之女。天数合该如此,可见非人力所为。”只听得万仙阵门里有一竿翠蓝旗摇,隐隐调出一位道者,乃是按二十八宿之星,正应万仙阵而出。元始见翠蓝旗摇动,来了四位道人,俱穿青色衣。怎见得,有诗为证,诗曰:

 

  一字青纱脑后飘,道袍水合束丝绦。

 

  元神一现群龟灭,斩将封为角木蛟。

 

  九扬纱巾头上盖,腹内玄机无比赛。

 

  降龙伏虎似平常,斩将封为斗木豸。

 

  三柳髭须一尺长,炼就三花不老方。

 

  蓬莱海岛无心恋,斩将封为奎木狼。

 

  修成道气精光焕,巨口獠牙红发乱。

 

  碧游宫内有声名,斩将封为井木犴。

 

  元始又见一声钟响,一杆大红旗摇,又来了四位道人,俱穿大红绛绡衣,好凶恶!怎见得,有诗为证,诗曰:

 

  碧玉霞冠形容古,双手善把天地补。

 

  无心访道学长生,斩将封为尾火虎。

 

  截教传来炼玉枢,玄机两济用工夫。

 

  丹砂鼎内龙降虎,斩将封为室火猪。

 

  秘授口诀伏娇邪,顶上灵云天地遮。

 

  三花聚顶难成就,斩将封为翼火蛇。

 

  不恋荣华止血修,降龙伏虎任悠游。

 

  空为数栽丹砂力,斩将封为觜火猴。

 

  老子见万仙阵中一杆白旗摇动,又言四位道人出来,身穿大白衣,体态凶顽,各有妖氛气概,因谓元始曰:“似这等业障都来枉送性命,你看出来的都是如此之类。”怎见得,有诗为证,诗曰:

 

  五岳三山任意游,访玄参道守心修。

 

  空劳炉内金丹汞,斩将封为牛金牛。

 

  腹内珠玑贯八方,包罗万象道汪洋。

 

  只因杀戒难逃躲,斩将封为鬼金羊。

 

  离龙坎虎相匹遇,炼就神丹成不朽。

 

  无缘顶上现三花,斩将封为娄金狗。

 

  金丹炼就脱樊笼,五遁三除大道通。

 

  未灭三尸吞六气,斩将封为亢金龙。

 

  四位教主又见通天教主把手中剑望东、西、南、北指画,前后又是钟鸣,阵门开处,又有四位道人出来,真好稀奇!有诗为证,诗曰:

 

  自从修炼玄中妙,不恋金章共紫诰,

 

  通天教主是吾师,斩将封为箕水豹。

 

  出世虔诚悟道言,勤修苦行反离魂。

 

  移山倒海随吾意,斩将封为参水猿。

 

  箬冠道服性聪敏,炼就白气心无损。

 

  只因无福了长生,斩将封为轸水蚓。

 

  五行妙术体全殊,全就玄中自丈夫。

 

  悟道成仙无造化,斩将封为壁水貐。

 

  元始曰:“此俱是截教门中,并无一人有根行之士,俱是无福修为,该受此劫数也,深为可悲!”又见皂盖幡摇,出来四位道人。怎见得,有诗为证,诗曰:

 

  跨虎登山以观鹤鹿,驱邪捉怪神鬼哭。

 

  只因无福了仙家,斩将封为女土蝠。

 

  顶上祥光五彩气,包含万象多伶俐。

 

  无分无缘成正果,斩将封为胃土雉。

 

  采炼阴阳有异方,五行攒簇配中黄。

 

  不归阐教归截教,斩将封为柳土獐。

 

  赤发红须情性恶,游尽三山并五岳。

 

  包罗万象枉徒劳,斩将封为氐土狢。

 

  元始与老子同西方教主共言曰:“你看这些人,有仙之名,无仙之骨,那里做得修行办道之品!”四位教主正谈论之间,只见旗门开处,又来了四位道人。怎见得,有诗为证,诗曰:

 

  修成大道真潇洒,妙法玄机有真假。

 

  不能成道却凡尘,斩将封为星日马。

 

  铁树开花怎得齐,阴神行乐跨虹霓。

 

  只因无福为仙侣,斩将封为昴日鸡。

 

  面如蓝靛多威武,赤发金睛恶似虎。

 

  呼风唤雨不寻常,斩将封为虚日鼠。

 

  三昧真火空中露,霞光前后生百步。

 

  万仙阵内逞英雄,斩将封为房日兔。

 

  话说通天教主在阵中调出第七对来,展一杆素白幡,幡下有四位道者,凶凶恶恶,凛凛赳赳,手提方楞锏出来。怎见得,有诗为证:诗曰:

 

  道术精奇盖世无,修真炼性握兵符。

 

  长生妙诀贪尘劫,斩将封为毕月乌。

 

  发似朱砂脸似靛,浑身上下金光现。

 

  天机玄妙总休言,斩将封为危月燕。

 

  面如赤枣落腮胡,撒豆成兵盖世无。

 

  两足登去如掣电,斩将封为心月狐。

 

  腹内玄机修二六,炼就阴阳超凡俗。

 

  谁知五气未朝元,斩将封为张月鹿。

 

  话说通天教主把九曜二十八宿调将出来,按定方位。只见四七二十八位道者,齐齐整整,左右盘旋,簇拥而出。但见了些飞霞红气,紫电青光,有多少者层层密密,凶凶顽顽,真个是杀气腾腾,愁云惨惨,好生利害!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